图为亨利·基辛格,摄于2018年,北京。五十年前,基辛格策划的美国对华开放是一起改变世界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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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直到他生命的最后几周都在影响美国和中国的互动方式。

基辛格于周三去世,终年100岁。中美两国都在追忆这位前国务卿半个多世纪前的秘密访华之旅,回忆他如何为1972年尼克松(Nixon)总统的重要访问铺平了道路,从而促成美中建交。

在中国,人们对基辛格的缅怀尤为热烈,基辛格在中国扮演了一个独特的角色:他是唯一一个从毛泽东时代起就一直能够接触到中国最高领导人的美国人。

多年来,基辛格充分运用了他在政治上长袖善舞的禀赋,为自己赢得了财富并保持了影响力。中国周三迅速表态,称基辛格曾百余次访华,虽然其中许多访问都很低调,但历任中国国家元首都利用他的访问向华盛顿方面表达了对话的兴趣。

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向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致了唁电;今年7月份,习近平在北京会见了基辛格,尽管当时双边关系紧张。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北京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基辛格博士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好朋友,是中美关系的开拓者和建设者。”

1973年,时任美国国务卿的基辛格和中国总理周恩来。据中国政府称,多年来,基辛格访华超过10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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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松之后的美国总统也曾听从过基辛格的建议。但是,随着美国对中国的看法日趋强硬,后续政府对他所倡导的接触逐渐冷淡。美国总统拜登称,自己第一次见到基辛格时还是一名年轻的参议员,拜登指出,基辛格在退休后很长时间仍对政策讨论提出意见。

“在我们的职业生涯中,我们经常意见相左。而且经常是强烈的分歧,”拜登说。“但从第一次简报开始,他的睿智和深刻的战略眼光就显而易见。”国务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称赞基辛格作出了“无数改变历史的决定”,留下了他的“持久烙印”,对布林肯本人与中国的互动亦有影响。

基辛格策划的美国对华开放是一起改变世界的事件。当时两国政府已经疏远了二十多年,在朝鲜战争中互相对抗,在越南战争中站在对立面——在越战中,北京方面向北越一方输送资源和人手支援。

与中国缓和关系帮助美国从越南泥沼中抽身。这使中美两国能够联手共同对抗苏联,苏联曾与毛泽东领导下的中国政府争夺在共产主义国家阵营和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力。

中美这种未公开的联盟关系为两国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以及美国断绝与台湾的外交关系铺平了道路,也为美国企业在毛泽东的继任者谨慎实施市场经济政策后进入中国提供了便利。

基辛格在20世纪70年代卸去公职身份后,他的话语依然被中国政府所看重,尤其是因为他被视为一直积极推动中美两国政府接触的倡导者。

基辛格在《论中国》(On China)一书中写道:“中美关系不需要也不应该成为零和游戏。”这本在2011年出版的、厚达500多页的著作试图向美国读者介绍中国,当时中国施展自身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的行为令中美关系遭遇考验。即使后来中美关系急剧下滑,基辛格仍坚持他的这一观点。

基辛格的战略、现实政治心态和对秘密渠道谈判的偏好与中国共产党应对挑战的务实态度以及对公开辩论的不屑不谋而合。他的方法也和美国企业的董事会合拍,在美国企业界,基辛格被认为是打开中国市场的终极开路人。

Isaac Stone Fish于2022年出版的《美国第二:美国精英如何让中国变得更强大》(America Second: How America's Elites Are Making China Stronger)一书追踪了基辛格为解决外国企业在中国面临的一系列挑战所做的努力,该书质疑经济利益是否影响了他对整体美中关系的建议。

Stone Fish用档案材料展示了基辛格如何在1989年5月与一家中国国有企业成立了一家7,500万美元的中国风险投资基金,然后在次月,当中国人民解放军向支持民主的示威者开火后,基辛格据理反对美国政府对中国实施报复性制裁。

Stone Fish表示,由于基辛格给出了这样的建议,“中共得以加强对外国公司的控制,外国公司得以更接近中共,基辛格也因此积累了财富和影响力"。

1995年,江泽民与这位前国务卿在一起。在北京,由于基辛格与毛泽东和周恩来等政治偶像的直接联系,与他接触有助于提升中国领导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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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辛格在纽约经营的私人咨询公司基辛格事务所(Kissinger Associates)不公布财务数据,也不讨论客户名单,但业内观察人士称,基辛格事务所曾代表众多美国蓝筹股公司在中国开展工作,通常是为了解决这些公司面临的问题。“他很谨慎。他能接触到中国领导人,因为中国领导人对基辛格在外交政策上的观点很感兴趣,”前美国驻华大使、基辛格事务所高管芮效俭(J. Stapleton Roy)表示。芮效俭说,基辛格经常带着企业高管与中国领导人会面,但他让这些高管讨论他们在中国的业务问题,而不是求助,这样就保护了基辛格与中国领导人的关系。

多年来,基辛格反复强调中国在全球事务中的地位,但对中国的人权记录却往往避而不谈。在2011年接受《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社论版采访被问及这一话题时,基辛格表示,他的原则是“与(中国领导人)对话,但我个人的观点是不公开谴责中国”。

今年,在美中关系因台湾问题、美国的技术控制、乌克兰问题和疑似中国侦察气球问题而跌至新低后,拜登政府试图通过向北京派出一系列高官来阻止两国关系的螺旋式下滑。

在上述接触活动中,刚刚度过百岁生日不久的基辛格7月份现身中国首都,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坐在华丽的国宾馆里交谈。半个世纪前,基辛格就是在这里与周恩来总理谈判,为尼克松访华做准备。

基辛格对习近平说,与周恩来的那次会晤表明,“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对世界和平和两国社会进步是极为重要的。”

习近平赞扬了当年那次开创性外交行动“卓越的战略眼光”。习近平对基辛格说:“我们不会忘记老朋友。”

基辛格曾于今年7月访问中国,当时他刚过完100岁的生日,并在中国政府的官方宾馆会见了中国领导人习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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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政府对拜登政府一直态度冷淡。因此华盛顿方面留意到了中国与基辛格会谈的基调。习近平后来同意赴美参加与拜登的峰会时,中国外交官希望基辛格能在计划于旧金山举行的与美国首席执行官的宴会上介绍习近平。在得知基辛格因身体虚弱无法成行后,他们询问基辛格是否可以通过视频进行介绍。这也没有实现。

不过在向商界人士发表讲话时,习近平表示他与基辛格的会面是为恢复两国关系所采取的部分举措。

在北京,由于基辛格与毛泽东和周恩来等政治偶像的直接联系,与他接触有助于提升中国领导人的形象。

虽然基辛格在北京打开了大门,但他对最近几届美国政府的影响力却在减弱。官员们听取他的意见,但并不一定认同他关于美中合作必要性的观点。

10月,身体虚弱但头脑清醒的基辛格指出,他的半生精力几乎都花在了中美关系上,他面对纽约听众发出警告称:“中美两国具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能为世界带来和平和进步,但如果两国对立,它们也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可以摧毁世界。”